玄

艳阳初升，几缕日光顺着无垢山庄的重重屋檐滑下来，趴在屋顶睡觉的小野猫，用爪子蹭了蹭自己的脸，绒毛在金色的光线里发亮。

屋里，连城璧醒了，伸会懒腰，看到窗外一碧如洗的天幕，鼻尖闻见浅浅淡淡的花香，直觉神清气爽。

他穿罢衣服，迈出门，发现门口有仆人在候着，举止谨慎，怯怯的，端着早餐。

连城璧笑道，“我不吃。对了，我问你，傅红雪在哪里？”

“方才外面有人来寻傅公子，他出去了”

“谁？”

“就是昨天来找傅公子的那位客人”

“啧，他还真是受欢迎”，连城璧垂下视线，活动自己的手腕，将笑意含在眼底，一副赏玩着什么东西的表情。“吩咐下去，把人给我看好了，要是闹出什么事，我可是会有惩罚的”

“是”

连城璧很想把傅红雪从头到脚，从里到外看个干净，研究彻底。

不过不急，他们现在都已经是这种亲密关系了，人就在身边，慢慢来，总会抓到蛛丝马迹。

昨夜以后，连城璧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。他已经完全坦然面对自己的变化，不论是身体还是信奉的准则，江湖上对连城璧的印象如今彻底颠覆，他亲手扯下了掩盖在他本来面目上的最后那层自欺欺人的薄纱。

他再也不会把内心的想法隐藏起来，他厌恶胆怯和退缩。

而原本以为，傅红雪同他一般，鄙夷虚假的道义，是刚硬狠绝，独善其身的。

但现在他发现那个人却并不全然像他记忆中那样。傅红雪也曾经十分畏惧沈飞云的手段，会低头，不愿对沈璧君下重手，对叶开的死做不到释怀，弱者向他求情就心软、忘记自己的立场。

连城璧想，傅红雪不愿自己碰割鹿刀，说它不好。可是，他真没注意到割鹿刀如今带来的种种好处么？以前的连城璧，是遵守道义的“君子”，但幼稚可笑得都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，哪里比得上现在的连盟主？傅红雪一直有意见，到底为什么？该不是他就好那一口吧，只钟情于白衣胜雪知书达礼的君子气质这样的。

想到这，连城璧觉得兴致索然。他回不到从前的模样了，也不愿回去。

他绝对不会放弃割鹿刀，如果最终发现傅红雪接受不了，那两人只好保持些距离。

傅红雪是他多年的执念，既然得到了，就不可能放手，他应当觉得满足的。

毕竟世上很少有完全称心如意的事情。

可是连城璧有一点点不甘心。

昨天差点吵架，对方态度让他失望，他质问，最后也只是得到轻描淡写的回避。

夜里两人就没同房，结果早上一起床，便听见傅红雪被人约出门了。

十三年没回来，当自己转变成了众人痛骂的对象，傅红雪反倒四处受人追捧。

江湖真是荒谬又有趣，连城璧心中嗤笑。他不介意傅红雪有别的追求者，但傅红雪永远，也只能是连城璧的。

就算自己爱得没有那么深了，他也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活人在他以外，占领傅红雪的心。

远处，端着晚餐的老仆走远，在走廊拐角处传达盟主刚下达的指令。

接收信息的小厮新上位不久，性格直率，耸眉低低的道，

“这天还没亮呢，我就看到傅公子居然从盟主房里出来，合着是半夜里偷溜进去的……昨晚盟主不是要分房睡嘛，所以，我还怕今早他会责问我失职呢，没承想，现在倒要派我去监视傅公子有没有外遇……，感情真好，不愧是盟主的男人，那方面果然厉害的哈……”

说罢，小厮失笑，然后规规矩矩领命走了，剩下听完这通“高见”的老仆脸羞得通红，抬头望一眼远处，他们的武林盟主，站在早晨的阳光里，正在专心保养割鹿刀。池塘里的荷花已经开放到极致，清香四溢，有种清闲又自如的氛围，老仆在檐下转身，讪讪退出了院子。